【闻春】05

自从黎颂搬来和徐原同住,游砚出早功上学都多了个伴,叶闻风也渐渐放手让他俩磨合。尽管心里还是有个消不去的疙瘩,但游砚不得不承认黎颂的基本功的确让人不禁惊叹,他本人亦是整日扬着笑容阳光亲和,带着大家的谦逊之气,一段时间下来游砚对他的态度也有所缓和。

 

游砚走的是武术特长生身份进附中,附中虽是宁城的老牌名校,也难免随大流搞“阶梯教育”,因而他被分进的是专门设立的特长生班,和黎颂这种考进去的在教室上就有了“等级分化”。

 

——黎颂的班在新刷了外墙焕然一新的教学楼里,而特长生班在一栋有着各种特长教室美其名曰“艺术楼”的老破小楼里。

 

黎颂在学校参加活动露面多,和各路人的关系都活络,没多久高一年级都知道了这么个成绩好人品好长得也好的小太阳。

 

偏偏他还喜欢往艺术楼那个没什么人踏足的地方跑,惹得一众人八卦之心燃起,多方打听得知原来他有个弟弟在特长生班。

 

传统的师徒关系在现代社会并不多见,游砚也懒得挨个解释谁是谁师兄谁是谁徒弟,干脆咽下了“弟弟”这个称呼。

 

相比之下,平日不善交际也不展露才华的游砚比这个哥哥逊色多了,存在感极低,丢个石子也掀不起几层涟漪,大家慢慢就失去了研究他的热情。

 

但树欲静而风不止,他不惹麻烦,麻烦自己找上了他。

 

这天放学他按习惯在教室里完成了大半作业,刚要收拾东西回武馆,同班一个男生跑来告诉他,黎颂让他传话,说自己在学校右拐那条小巷的砖房里等他,让他带上家伙什儿。

 

游砚和班里同学交集不深,对那个男生也只停留在开学自我介绍的印象,他点头道了声谢,却对那人多留了个心眼。

 

带家伙什儿,说得明白些,就是让他去帮架呗。

 

游砚没想到黎颂看起来人畜无害的,也会去打群架,还和有模有样的派人叫外援,好学生皮下原来也藏了个社会少年的核。

 

他没心掺和那些人的纠葛,自认和黎颂的关系还不至于为了他背个事儿,于是照旧背书包出校门,没理会那条传话。

 

路过那条小巷时,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如何,他隐约听见深处传来惨厉的呼叫声,顺着风一阵一阵飘进耳朵里。

 

脑中就冒出了黎颂被按在地上狠揍的画面。

 

他把那画面赶出脑子,暗骂一声该死,原地来来回回转了几圈,还是攥紧拳头进了那条小巷。

 

越深入叫声越大,他由走改跑,到砖房跟前一脚踹开虚掩的门。

 

这一片是废旧的厂房民居,砖房都是要拆未拆的遗留物,没人打扫,到处结着蜘蛛网,废品堆得乱七八糟,倒成了一些小混混的据点。

 

他这一踹,扬起了一地尘土,里面狭小空间里挤着的一伙人在颗粒烟雾之中一边咳嗽一边看向他。

 

游砚扫了一眼,站着的没有黎颂,躺着的也没有。

 

中计了。

 

意识到这点,游砚眯起眼,戒备地后退一步,不动声色打量起那些人。

 

被簇在中间的那个显然是他们的头头,游砚认识他,这是他们班为数不多他能叫出名的人。无他,此人实在是个刺头,上课不整点事儿让老师有火没处撒就难受的典型代表。

 

王铭龙,据说是个背景挺硬的小子。

 

除了他之外,其他人都不像学生的模样,应该是他不知道从哪收来的小弟们。

 

游砚大致估摸了他们的战斗力,心里有了底,地上还躺着个被小混混们欺压的附中学生,既然遇上了,他就不可能置之不顾。

 

王铭龙个子高高壮壮的,说起话来声音也雄厚,但正儿八经的称呼到他嘴里不知怎的就变得阴阳怪气起来。

 

“游砚大冠军,可算等到你了。”

 

游砚懒懒散散倚着门框,双手环抱在胸前,眼中的不屑不加掩饰地投向王铭龙,他弯起嘴角,冷笑回道:“别废话了,想干什么直说,小爷急着回家。”

 

活生生一个小痞子的模样。

 

王铭龙和他做同学几个月,得到的信息只有他是黎颂的弟弟,M国拳击三连冠,还有,他是个沉默寡言的闷葫芦。

 

闷葫芦整天埋着头学习,不争也不抢,和班里的氛围格格不入。他暗自在心里给游砚下了个软柿子的定义,对游砚这拳击冠军的奖深表怀疑。

 

没想到游砚解下了那层外壳,竟有比他们更甚的混混气质,那种从内至外散发出来的远不只是他们那种小打小闹的虚张声势,而是从厮杀里搏出来的不顾一切的狠劲儿。

 

王铭龙一瞬间也有些后悔,但后面站了一群小弟,他这个当大哥的怂了,以后还怎么在宁城的地头立足?

 

要是王铭龙知道游砚是怎么捱出头的,绝对不会说出这话——

“听说你会拳击,还混了个冠军,来和龙哥我比划一场,看看你有多少真本事。”

 

原来是挑上他这个名声大本事小的来立威了。

 

“好啊!”游砚歪头抻了抻手臂,卷起校服的袖子,向前一步进了屋,嘴角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浅笑。

 

咏春是不敢用的,对付王铭龙这种半吊子水平,拳击的基本招式足矣。

 

他也不会真把人打出什么好歹,避开了要害,王铭龙看起来狼狈,实际上连擦破皮的都没几处,反倒是他被对方毫无章法的打法划伤了下巴尖,伤口渗出了些血,挂在脸上尤其显眼。

 

他随手擦了把脸上落的灰,看着蜷在地上失了面子已经开始装死的王铭龙,抬脚就要往被拖到一边的学生那儿走。

 

既然打赢了,要带人走自然没有拦的道理,道上混的多少还是有点规矩。

 

可王铭龙不是个守“江湖道义”的正派人士,左右已经丢了一回面子了,要他默默咽下这口气是不可能的,他恨恨地咬紧了牙,高喝一声:“都愣着干什么!把他压下来!”

 

小混混们面面相觑犹豫了一瞬,碍于他的权威,拾起杂七杂八的武器就朝游砚涌了过去,什么桌子腿儿钢尺废铁锹,以张牙舞爪之势扑面而来,一片混乱,游砚护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同学,还要顾着不伤着他们,这架势饶是他能吹根毛变出五个他也招架不住。

 

黎颂就是这个时候冲进来的。

 

他和游砚那顾这顾那的打法完全不同,逮着人脆弱的地方猛击,标准是能留一口气儿就行,这打法刹时震慑全场,连游砚也被这通不计后果的操作惊得愣神。

 

黎颂一手拉着游砚,一手夹着被这一波三折惊得话都说不出来的同学,大摇大摆往门外走,不忘转头朝地上躺着的王铭龙吹了声口哨,嚣张道:“高一七班,黎颂,记住这个名字,以后出来混先打听打听,哪些名字是你碰不得的。”

 

直到走出那条巷子,那个瘦瘦小小的同学还没缓过劲儿。附中的学生大多是文文弱弱的“好学生”,平时遇上这种仗势欺人的小混混基本束手无策,要钱时宁愿花钱保平安,能退让便退让,他今天正巧两口袋空空又碰上了“交保护费”,才被那些人拉去“教训”,从未想过学校里会有用强硬手段对付那些渣渣的。

 

好像……非常不错?

 

安抚送走了那位同学,两人一路沉默着往武馆走。闹了这么一遭,天已经全黑了,凉风透过袖管吹干了一身汗,游砚打了个喷嚏,身上擦破的地方也开始隐隐作痛,这些小伤本不算什么,但今天的情绪好像被打了扩大剂,难以名状的情绪挠得他浑身不舒服。

 

在快要走到武馆时,黎颂还是没忍住,张了口道歉道:“对不起,我是后来去班上找你才知道那个人借了我的名义的把你引过去,没有及时赶过去,让你受伤了。你放心,那小子不敢再招惹你了。”

 

游砚没理他,扯紧书包带往前走。

 

黎颂在离他一步左右的距离紧紧跟上他,继续道:“小砚你要什么补偿尽管说,小叔禁了我的零用钱也没法给你买什么,要不我帮你补习吧,语数英物化生都可以,哦对你英语不用……”

 

游砚突然停了下来,还在絮絮叨叨的黎颂没看路直接撞上了他后背。

 

“你是不是觉得你永远都高高在上,随便往下面撒点光就能吸引无数信徒?”游砚蓦然转过身,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火气,“你人缘好没人欺负,所以被当软柿子捏的是我,最后还要靠你下凡拯救苍生,现在说什么给我补偿,我不需要你的施舍,不,需,要!”

 

他不知道这番话是怎么说出口的,明明知道这件事里黎颂是无辜的,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,他隐约觉得这种情绪……叫嫉妒。

 

嫉妒他的明媚肆意,嫉妒他的完美事事都能做好,嫉妒他好像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。

 

明知嫉妒之心不可有,可还是忍不住。

 

看见黎颂听完这段话诧异地微张瞳孔,闭上了本还要说什么的嘴,眼底闪过落寞,游砚感觉心脏好像被狠狠一击,他知道自己说得过分了,但道歉的话堵在胸口,迟迟出不来。

 

两人站在黑布隆冬的阴影里,谁也没注意到其他人的靠近。

 

待得游砚反应过来,脸上已经被逆着风落下的一巴掌震得失去了知觉,那一侧的耳朵嗡嗡直响,手劲之大把他带得往反侧踉跄了几步。

 

漆黑的环境里看不清人,只听得叶闻风不带感情的声音传进另一侧耳朵。

 

“道歉。”



【废话分割线】

🍊彩蛋是小剧场《如果》 如果游砚没有出国&如果黎颂早点到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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